◈ 第3章

第4章

翌日,清晨。

李長壽燒火做飯。

不一會兒,桌子上擺着高粱米麵糊糊,還有四張高粱麵餅。

一塊鹹菜疙瘩。

老漢牙齒掉了大半,咬着麵餅。

像是在咀嚼牛肉一般。

「那鮮卑人呢?」老漢忽然抬起頭說道。

「不是告訴你,外屋地呢嘛。」

「你拿來讓我看看。」

「正吃飯呢,拿他幹嘛,多影響食慾。」

「讓你拿你就拿!哪兒那麼多廢話。」

老漢加重了語氣。

李長壽只好放下碗筷,去外屋地提摟着破布,又走回去。

將裹着腦袋的破布放在地上。

老漢瞥了一眼,抽出腿,踢了一腳。

嘴裏罵罵咧咧,「鮮卑人操他祖宗!」

李長壽專心吃飯。

這高粱面即使做成糊糊,還是嗆嗓子,吃起來口感粗澀。

粗糧多,細糧少。

玉米面窩頭,越吃越不想吃。

高粱面「河撈」,越吃越「燒心」。

不過,能吃上這些東西,不被餓死,已經是很大的奢侈了。

吃完東西,李長壽重新將裝着鮮卑武士頭的袋子整理好,拎着出了門。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

小商小販也早早地擺好了攤子,吆喝聲四起。

「長壽!長壽!」

有人聚在街角,正在聊天。

有兩個是昨晚一起吃飯的人,其中就有麻三。

見了李長壽,招呼他過來。

「長壽,那個狗娘養的鮮卑武士死了!」

「死了?怎麼回事?」李長壽一臉淡定地走過去。

「問你三哥,你三哥第一個發現的。」

麻三一臉自豪,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操!!昨晚喝了酒,我就往回走。

走到衚衕的時候,我感覺踩到什麼。

低頭一看,差點沒給老子嚇死。

是一具無頭屍!

當時老子還沒注意到就是那鮮卑武士,就急忙跑回家了。

今早兒一出門,聽街坊鄰居說那鮮卑武士死了,頭也不見了。

我這才知道,昨晚那具屍體就是鮮卑武士的…….」

李長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也不知道是誰做的,鮮卑人可不好惹。」有人擔憂道。

「管他是誰做呢,反正跟咱沒關係。」

「真他娘的爽快,讓這些鮮卑人囂張!」

「你們說那鮮卑畜生的頭跑哪兒去了?我聽人說是惡鬼索命……」

「怪邪乎的。」

又聊了幾句,李長壽便準備離開。

「哎,長壽,你拎着袋子這是去哪兒?」麻三問。

「柳街趙老三父親病了,要備個棺材沖沖喜,我幫忙去。

他家啥工具沒有,這還是我朝別人借的。」

麻三一笑,「你還真是啥活都接。」

「這年頭掙點錢不容易。」

街上人來人往,李長壽拎着袋子穿街而過。

誰也沒有多看他一眼。

街頭巷尾都在傳鮮卑武士的事情。

李長壽走到泥瓶巷,敲響了一家門。

開門的是一個絡腮鬍漢子。

見來者是李長壽,側身讓其走了進去。

絡腮鬍一家三口人正在吃飯。

絡腮鬍,名叫林虎。

江湖報號「虎槍!」

一桿長槍耍的威風凜凜,等閑人近不得身。

出槍如虎!!

從這個稱號,便足以看出林虎的厲害之處。

早年從軍,跟隨岳將軍,抵禦鮮卑人。

而後岳將軍被朝中人陷害。

岳將軍的幾個部下也遭到朝廷通緝,不得已四處流亡。

轉自暗處,與鮮卑,蠻人等抗爭。

林虎的夫人見外面有動靜,便帶着孩子回了屋,很自覺地關了門。

李長壽將裹着鮮卑武人腦袋的袋子交給林虎。

林虎看了一眼,確認了對方的身份,點點頭。

「辛苦你幫兄弟這個忙,我這個腿腳不利索….」

「行了,咱倆就別假客氣了,孩子該上私塾了吧。」李長壽用閑聊的口吻說道。

「哪兒有那麼多閑錢,在家讓他娘教他認幾個字就行了。

「苦誰不能苦了孩子,我那兒還有兩本書,趕明兒給你拿來。」

「吃飯了嗎,進來吃一口。」林虎說。

「不了,回去了。」

林虎低聲道:「唐旗不倒!」

「這話就甭跟我說了,自己小心點。」

李長壽沒有回頭,轉身走了。

他跟過岳將軍,做過他的持刀護衛。

岳將軍被害後,他便回了家,跟林虎他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僅此而已。

………

江湖,三教九流。

有自己的規矩。

明八門,暗八門。

暗八門:蜂、麻、燕、雀、花、蘭、葛、榮。

每一門,代表了一個行當。

先說榮,指的是小偷。

自稱「榮行」或「老榮家的」。

能夠自稱榮家門的不能是偷雞摸狗的小賊,得是獨來獨往的大偷,又叫「高買」

濰城吃榮家飯的瓢把子。

姓張,名得本。

張得本,三十來歲。

鷹鉤鼻,三角眼。

整個濰城的賊不論偷了什麼,都得放在他這兒。

等過了風頭,銷贓後。

張得本抽三成,這是規矩。

不僅是賊,因為手底下人多,所以江湖上的大事小情往往是第一個知道。

有時候,官府都要求他辦事。

張得本有一隻鮮卑人給的鸚鵡,會學舌。

張得本愛不釋手,每天都會提着鳥籠子,去茶館喝茶。

今天亦是如此,斜眼一瞥。

見一個年輕鮮卑人走過來。

張得本站起身,笑說:「稀客稀客!」

轉頭,讓掌柜的開了一間雅間。

鮮卑年輕人端起茶杯,開門見山。

「被割腦袋的事情已經傳開了,你也知道。

我便不多廢話了,知道是誰做的嗎?」

鮮卑年輕人二十多歲,戴着皮帽穿着厚實的皮襖,操着一口流利的濰城方言。

「六爺,這事兒您甭問我,甭說我不知道,知道了我也不能說。」

張得本在濰城這麼多年,成為了濰城榮家一門的瓢把子。

自然知曉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名叫六爺的鮮卑人,身子忽然前傾,直勾勾地盯着張得本。

張得本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乾笑兩聲。

鮮卑年輕人沉聲道:「鮮卑人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

他殺了我們鮮卑武人,這事兒絕對不會善了。

大唐不過是冢中枯骨!當鮮卑的士兵衝破濰城的時候。

他們會很樂意知曉張兄是我們的朋友,而不是敵人。」

鮮卑年輕人一邊說著,一邊從腰間拿出一個黃色的錢袋,放在桌子上。

裏面是一顆顆金燦燦的金豆子。

大棒加甜棗,先是威脅,後是安撫。

給出足以讓人動搖原本想法的利益。

張得本用手摩擦着手上扳指,似是在做着權量。

「所以我再問一遍,鮮卑武人的頭…….在哪兒!」

鮮卑年輕人一字一句地說道。